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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慕尼黑,玛利亚广场

天还没亮,朦胧间看了一眼手机。出版社的朋友发来一张图片:有消息了。

仔细一看,原来是《正则指引(第2版)》在台湾出版的繁体版封面已经确定了。这正应了那句老话,“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这可真不是俗套,“意料之外”是指终于出现了,而且封面设计异乎寻常的好看,与第一版大不相同,情理之中是觉得,既然第一版已经被认可,第二版被认可,应当是顺理成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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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老实说,在简体中文的新版面世之后很长时间里,“顺理成章再出繁体版”都只是种奢望。这心情,很像最早我写第一版的时候。

十多年前,中文原创的技术书籍,无论种类还是质量上都远不如今天。如果一定要说“中文”技术书籍,反倒是以侯捷、李维、蔡学镛等优秀作者为代表的台湾技术书籍在大陆获得热捧。虽然我一直推崇多读英文资料,但实事求是讲,中英文思维到底不同,考虑问题的角度和节奏也不同。如果同样的主题,真的有中文原创的技术资料,看起来还是会觉得更自然也更亲切的。

《正则指引》是我写的第一本书,对我是煎熬,也是考验。好不容易写完了,当然很高兴。希望广大读者能认可,同时内心里也会有那么一点点“狂妄”的期盼:尽管关于正则表达式已经有很多书籍了,但这本书浓缩了我的长期思考,尤其是处理中文字符的经验,这是任何其它书籍都不具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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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Jeffrey Friedl的《精通正则表达式》有包括中文版、日文版在内的各种版本,我不与那种经典来比,只求未来有繁体版,应当还是有可能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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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effrey Friedl的《精通正则表达式》畅销全球,简体中文版由我翻译

不过我也知道,在当时这绝对只是“痴心妄想”。一来很少有简体技术图书输出到台湾的先例,二来我即便想看看对岸有没有兴趣,我都不知道该找谁,该如何做。更何况,我们从小受到的教育都是要谦虚低调,不要张扬。这种当“出头鸟”的事情,还是不要去多想才好。所以充其量也只是偶尔在夜里想起来,期望冥冥之中有种力量,帮我达成这个小小的心愿。

大概过了一年多,就在这点小小心愿要完全淡去的时候。忽然,出版社的编辑朋友告诉我:“台湾有出版社看中了这本书,已经完成了版权输出”。

那瞬间的感觉我会一直记得,就好像你想表白又不敢表白,所以只好偷偷地扔了一个漂流瓶,默默地期盼发生奇迹,虽然明知希望渺茫,终于有一天你知道,它被心仪的人捡到,看到,然后给了你热烈的响应。一瞬间,醇厚的幸福感从内心奔涌而出,那是外界多少金钱、多少赞誉也换不回来的。

后来的事情就变得更有趣了。

因为繁体版的出版,认识了好些台湾的朋友,虽然至今还没机会见面,但不时在网上聊几句,也乐在其中。大家说好,等我去台湾的时候带我四处游览。在我印象里,最先想到的无疑是“忠孝东路走九遍”,不料答案是“我一般带人从忠孝西路开始诶”。所以,最后的方案是“打左灯,向右转——人在忠孝西路走,耳听《忠孝东路》的歌”。

更出乎我意料的是,繁体版的“进化速度”比简体版要快。简体版还只是在不断勘误、重印,到2017年才出版了第二版,而繁体版早就不断增补,封面上已经是注明“好评再版”的“第三版”。看到这个“第三版”时我有点惊讶,但也完全没有“李逵李鬼”的困惑,反而只有欣慰——多年前播撒的种子,不知不觉间已经破土而出,开枝散叶,成为远方诸多朋友的乘凉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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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经历当然是幸福的,甚至每回想一次都会幸福一次。

这就是正则表达式带给我的幸福。许多年前,我阴差阳错接触正则表达式,囫囵吞枣读完了整套文档,孜孜不倦地钻研其中的门道,冒冒失失接下了翻译和写作的任务。总而言之,我从没想过此事能给自己带来多少收益。到头来,幸福感却不输给任何物质的回报。

我们从小总是被教育,要过上“幸福生活”,然而很少有人真正去探讨,到底什么是幸福生活,它到底包含哪些因素。我也是经历得多了,才大致明白“幸福”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幸福不是填空题,不是“写下正确答案就万事大吉”也不是“买了某样东西就无忧无虑”,而是问答题,需要持续去思考和努力,才能把自己维持在某种状态;幸福也和商业成功没太多关系,商业成功的决定因素太多,商业上成功的人很可能依靠的是运气,商业上不成功的人反而可能付出了更多的努力,单纯以成败论英雄,往往会让妄人得意,英雄气短;幸福也不依赖外人的赞誉和肯定,反而需要的是内心的稳定和充盈——有许多瞬间不需要晒,不需要让外人知道,甚至不需要文字和影像的记录,但丝毫不影响我们感受到幸福。

幸福同样离不开自省和敬畏。心理学上讲,人在成功时往往归因于自己的努力;在失败时往往归因于外界的阻碍。所以要想幸福,成功时不要忽略了外界的帮助,失败时也不要过分否定自己。我相当清楚,能写成《正则指引》,自己的钻研当然是一部分原因,但各位师长朋友的帮助也是必不可少。

我在之前写过 《正则指引》的再版,离不开你,感谢为这本书做过贡献的所有朋友。不过其中还漏掉了一处遗憾,就是自己心仪的书名《正则发凡》因为“太过古奥”在出版时被舍弃了——我本想以此名向陈望道老先生致敬,在写作方面,《修辞学发凡》确实给我相当多的启发。

当然总的来说,有一种幸福是确定的,那就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设定目标,然后持续投入,默默前行,不断接近并最终实现它。这样的幸福往往来得最真实。就如同挖井,历经艰辛之后终于尝到一口甘甜的泉水,那味道绝对是难以忘怀的。

我在 之前的文章 里说过,我还有许多“与钱无关”的心愿希望去完成。就在前几天,不经意间我就完成了“街头卖艺”的心愿,那种愉悦是花多少钱也买不来的,也因此成了幸福的堡垒——即便你没有赚到那么多钱,想起这些时刻,也还是挺幸福挺满足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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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再看,虽然我早已经不写正则表达式,之前翻译和写作相关图书赚钱也相当有限,但它通过一系列奇妙缘分和经验,确实给我带来了持续的幸福。所以我说“幸福与钱无关,与物质无关”,实在是肺腑之言。

祝愿今日读到此文的各位,也能早日达成心愿,收获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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