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 image to describe post “未来可期”的基础科学,大概应该是这样

以前有朋友问我:为什么你写的那些科技的趣事,绝大多数都是外国的,你是不是有什么偏见?

说实话,我真的没什么偏见。我只是觉得,关心科技趣事,既是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也是增进其他人的好奇心。毕竟,在科技的这条路上,比起“赚钱”,兴趣是最好的导师。

那么,关于科技,怎样的文字可以引起人的兴趣呢?

大学的时候学文艺欣赏,老师说,伟大的文艺作品都有几个特征,第一人物不能“类型”,不同的人物如果千篇一律,似乎都是从一个模子里出来的,那么作品的吸引力就有限;第二,伟大的作品全面描写世界,通俗的作品片面描写世界。

我相信这是对的。人物不能“类型”,所以大家会记住爱因斯坦的鬼脸,记住沃尔夫冈·泡利的恶作剧,记住袁隆平的小提琴,而不会一提到“科学家”,脑海里就立刻浮现出不苟言笑、心无旁骛的面孔。伟大的作品全面描写世界,所以我们才知道科学家也有各种欲望、诸般心机,现实中也会遇到各种困顿,生活远不是简单的”勇攀科学高峰“所能概括。

这样展现出来的人物,或许不完美,甚至有明显缺陷,却显得真实、可信,能引起读者的兴趣,也有感召力。只可惜,这样的文字,在我们身边出现得太少了点。

所以,今天我很愿意全文转载我的朋友”二爷“的新文章:《给从事基础研究的青年学者打钱》。

”给从事基础研究的青年学者打钱“,这个题目直白到了露骨的程度。但仔细去读,又读不出几分世俗的色彩。我尤其喜欢对这些青年学者的描述:”自信、真实、清澈、热情“,是活生生的人,脸上没有浓重的油彩。

我也相信,每人获得100万现金,”用途不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价值不仅仅在于钱,更在于对自由的鼓励,和对个人趣旨的认可。没准有人就想拿来装修房子,或者给小孩支付游学的费用……也没准有人和我一样,也梦想着买一辆摩托去四处环游。

说到底,用这些钱做什么不重要,也不值得被外界过度评判,重要的是仍大家知道,选择做基础研究不应该是苦行僧的同义词,完全可以在这个过程中收获更多的自由,实践更多可能。

”未来可期“的科学,大概应该是这样。


给从事基础研究的青年学者打钱

作者:二爷(邱岳)

上周末朋友邀请我去阿里旁听达摩院「青橙奖」评选答辩,初看「青橙奖」这个名字,我还以为是少年程序员的编程比赛之类的东西,随手在网上查了一下,发现是我自己浅薄了。

青橙奖不是小打小闹,而是阿里巴巴达摩院从 2018 年开始设置的公益性学术评审活动。每年选出 10 名 35 岁及以下的优秀青年学者,每人给 100 万现金和阿里全方位的科研支持。

今年的青橙奖有 365 位青年学者报名,他们的研究领域各异,有搞量子技术、计算机系统、光电工程的,也有研究航天、结构生物学、农业和脑科学的。

朋友请我观摩的答辩是今年评选的最终环节,只有 20 个人进入了终审答辩,这批人,基本就是中国青年一代学者里最牛的存在了。我也算是亲眼见到了一些只存在于学术传说里的人,但我不能说名字,主办方要求先保密。

我查了数据,365 人报名,通过通讯审查、成为正式候选人的仅有 112 位,大约 56% 是中国本土培养的博士,44% 是海外学成归来。他们来自 47 所高校或研究院所,其中还有 17 位来自中西部。这些青年得到了 40 名海内外院士、27 名 IEEE/ACM Fellow、21 名长江/杰青学者的推荐。

阿里给青橙学者的 100 万,并不是科研经费或项目赞助。这笔钱没有任何附加条件,纯粹就是给个人的奖励,直接打钱,想干什么干什么,不论是买车买房还是出去旅行,都可以。现场有位应邀来旁听的上届获奖者,说自己最近正在北京买房,去年的奖金存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青橙奖的逻辑简单粗暴: 那些立志搞科研的年轻人,值得更优渥的待遇和更体面的生活

特别是对于这批不超过 35 岁的科研后浪们,他们大多结束博士后工作不久,刚展开独立研究,要建自己的实验室、招博士,缺时间也缺资源。我在现场就看到,不少学者直接拖着箱子到现场来答辩。还有一位科学家闲聊时说自己搞科研攻关打了 3 年地铺,真不容易。

在最需要别人扶的时候搭把手,青橙奖就是要做这个。我想这也是为什么青橙奖吸引越来越多学术新星的原因。

其实企业与基础学科发展的关系一直被广为讨论。

范内瓦·布什在奠定美国科学发展蓝图的关键性报告《科学:无尽的前沿》中认为企业不适合做基础学科的研究。因为基础学科研究往往需要长周期、巨额投入,又面临高风险和低转化。而企业需要为收益负责,很难对基础学科研究进行「功利性」投入。

值得一提的是,最近中信出版社再版了《科学:无尽的前沿》一书,阿里巴巴副总裁华先胜的一篇解读文章也被收录其中,而他正是青橙奖现场评委之一。

如今阿里作为一个商业公司,选择以做公益的方式参与和支持科研建设,解绑了基础研究和投入产出比之间的关联关系。而是利用青橙奖的奖项设计、参选人员范围要求和最终的选拔方式,传递出中国企业对于投身基础学科青年学者的尊重、信心和支持,是个很了不起的举动。

我在青橙奖答辩现场看到了这些年轻的科学家们。

他们完全没有被脸谱化。他们自信、真实、清澈、热情,大部分有留学或全球性科研合作的经历,并最终选择回国发展。

听这些青年科学家介绍自己的履历非常刺激,30 岁出头博士博士后是标配,教授副教授博导比比皆是,在 Nature、Science、Cell 这种顶级期刊发文章跟嗑瓜子似的。

大家长得也都很好看,妆容得体、谈吐不俗、魅力非凡,气质里毫无油腻或颓废的感觉,未来在他们的面前才刚刚打开,他们提刀而立,踌躇满志。

他们介绍自己的研究项目,个个硬核,全都是开创性的研究或领先的技术实践。入围项目多偏重基础学科:光学或量子相关的项目比重不小,生物领域的基础研究也挺多。

计算机相关的主题很有意思,入围的项目主要都围绕着传统的计算机系统及体系架构的研究。之前大热的人工智能几乎不再被单独提及立项,感觉计算机科学的研究重心有「从软到硬」的发展趋势。

与此同时,几乎所有其他领域的研究中却都出现了人工智能的影子。

比如非结构光场智能成像依靠算法来替代严格的图像传感器排列、冠状病毒研究和脑科学研究则用到了基于神经网络的蛋白结构预测模型;连电池材料研究,也尝试通过机器学习的方法来提高设计效率。

可见 人工智能已经逐渐成为被广泛应用的科研工具,而不再是被专门研究的科研项目 —— 这个信号对工业界或许也是一个提醒。

20 个候选人中有两位数学家,搞的是基础数学,研究周期要好几十年一算的那种。评委对他们非常好奇,张建峰(达摩院院长)尤其关注,一连问了好多问题:「你的方向是你自己选的还是导师指定的?」「看论文真的对你有吸引力吗?」

不过他们俩的研究课题我都没听懂,却记住了其中一位学者答辩最后的一席话,在我看来,这一席话就是这场答辩最好的注解。

他在分享自己未来的研究规划时说:他希望自己能在未来,不是几年十几年,而是几十年的时间里,解决美国克雷数学研究所在 2000 年公布的世界七大数学难题(千禧年大奖难题)之一的霍奇猜想。

他说几十年的时候,目光平静,就好像望向某座山或某片海域。他眼神里,有中国青年学者的信心、决心和耐心。

那一刻,我觉得未来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