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明尼阿波利斯骚乱谈种族平等》后续

《从明尼阿波利斯骚乱谈种族平等》发出来之后，收到的留言是近期最多的。大家的留言我都认真看了，不管赞同不赞同，只要不是人身攻击，我都放出来了。毕竟观点越多，越让人知道世界的多样性。不过对于“读者都比作者看得透”的评论，我实在难认同。

我自己感受深刻的是，种族平等、种族歧视这类话题，往往都很复杂，有很多的侧面，也有很多的细节。这类问题的一个特点是，说“有”很容易，说“无”很难，说“全都是”也很难。

我们很容易判断，“因为长期遭受不公正待遇，此次爆发”的情况必然存在，毕竟包括迈克尔·乔丹在内的大批知名人士都出来指认之前长期存在的系统性歧视，所以它一定不是不存在，但也不是全部。

我们也很容易判断，“平时并没有受到多少不公正待遇，此次纯粹出来趁火打劫”的情况也存在，已经有许多流传的视频充分证明了这一点，没有必要否认，但它也不是全部。

我们更可以判断，还有些人是唯恐天下不乱，在推波助澜，兴风作浪，比如社交媒体上有许多言之凿凿却不值一驳的假消息，引起广泛传播。

面对这样复杂的现象，想去下一个“粗略的判断”，甚至是“归纳”，都很困难。某种程度上，这有点像那个“盲人摸象”的故事。你说“大象像柱子”，话音未落就有人说“不对，大象像蒲扇”；你说“大象明显像蒲扇”，立刻有人说“胡说，大象分明像绳子”。而且每个人都不是胡说，都可以举出自己例子：耳朵就是像蒲扇，尾巴就是像绳子……

不知道其他人要如何面对这种问题，我自己的办法很简单，就是之前说过的：在没有足够能力和视野去统御全局的时候，先讨论具体的问题，在讨论问题的时候，能把相关的东西都容纳进来，不相关的东西都排除出去。

你说“我被人欺负了，所以我要报复”，这个大概成立。但是，你究竟什么时候被人欺负的，怎么欺负的呢？

你昨天被人打得头破血流，然后投诉无门，所以要报复，这看起来没问题。

你一年前被人打了，当时没处理，所以现在要报复，似乎也还能说得通。

你没被人打，但总是被各种穿小鞋，日积月累，你心生不爽恶向胆边生，这也情有可原。

你祖上被人打了，所以现在要打回去？这个似乎不太理智。不过如果几百年来总有人告诉你“咱们家祖上被人欺负过，千万别忘记”，没准你也会觉得这一点不算“不理智”，甚至相当理直气壮。

所以，对长期遭受不公正待遇而此次爆发的人，我们要听他们的倾诉，也不能只盯住最后一根稻草，忽略之前的系统性偏见；对于纯粹趁火打劫的人，当然应当谴责；对于“历史上的纠纷”，我们或许更应当想想，是不是有办法让历史问题和解，比如提供一个陈述的平台，但目的是舒缓情绪而不是计划矛盾甚至“清算”……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要多看，看的不同的东西越多，就越有机会修正自己之前的观点，得到立体的认知。我自己的深刻感觉是，这个世界已经高度复杂化了，“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的时代早已经过去了。熟读卢梭、孟德斯鸠、笛卡儿、洛克等等人的经典著作当然是好事，但是距离现代社会生活实践也太遥远了，未必有直接的指导意义，还不如多听多看来得实在。

具体到这次的骚乱，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以前我们看到的“骚乱”大多来自新闻报道，如今通过社交媒体，我们可以看到它的各种碎片，各种方面。我们可以看到大量肆无忌惮的打砸抢烧，也可以看到黑人把落单的白人警察保护起来免遭暴力，还可以看到白人勇敢站在警察与黑人之间充当人墙避免冲突，更可以看到不少警察单膝下跪表示反对种族歧视（这绝不是“下跪乞求原谅”）的表态。